今天細雨霏霏,心情好不起來。
我高中的時候最好的同學過世了。
我兩個月前去看他的時候,她已經說不出話來。
老公一直服侍在旁,軍人本色,鞠躬盡瘁,沒有怨言;孩子乖巧孝順,知名大學畢業了,跟女朋友一起在旁邊輪班看顧。
我最不喜歡人跟人之間的比較,不過如果要把她的人生放在統計學上,我同學的人生其實是上乘之作。一直到離開世界的這一天,上天帶她不薄,她年輕時貌美如花又開朗,近幾年雖然臥病,因為工作曾經很努力過,也有豐富的被動收入,經濟始終不愁。
然而,她是多麼想要活下去啊,心裡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完成的。
她是一個個性很好,情商很高,自尊心卻又很強的人。這幾年有時候約她出來,她怕大家太關照她的病,都推掉了。
他說她想跟我出遊,不過只實現了一次,帶她到宜蘭小熊書房去玩。
我從一個鄉下學生來台北唸書,她是對我最好的同學之一。我們常常一起去搭公車,有默契到同時哼出同一首歌。
大學考上不一樣的學校,各自讀書談戀愛工作結婚,疏遠了許多年。後來在同學會才聚首。
重新恢復聯絡後不久,她得了癌症。
當時其實應該也只是一期二期,知情的朋友和她老公都說破了嘴,她說治療很可怕,拒絕接受西醫的治療或開刀。
她堅決接受一個所謂的病友推薦的老中醫的治療。我只能說:如果你改變主意,我隨時幫忙。堅決已極,朋友及家人建議的醫療資源也只好黯然退場。
她過世了我才敢說。
兩年前某一個半夜他打電話給我,他跟我說他壓力好大,老中醫沒有把它治好,胸口流血,潰瘍⋯盤旋的異味已經遮不住了,她還怕孩子知道。
我忘了我是怎麼口不擇言把她痛罵一頓。的確那天我生氣了,明知道拖下去這是必然結果,怎麼不聽呢?你以為孩子會不知道嗎?你說,你想要看到孩子結婚生子,可是你採取的是背道而馳的策略!
說真話,說狠話,會有友誼破裂的危險。
還好她沒怪我,這時候她聽進去了。
那位老中醫看她血流如注,還淡然跟她說,要長久跟這個癌症做朋友。
此時,這個壞朋友已經做朋友做不下去了!
有兩年的時間他積極接受治療,狀況本來是好的,他接受化療的時候我對他唯一的貢獻是送他一頂漂亮的醫療用假髮,讓愛漂亮的她繼續美下去。
情況時好時壞,最終敵不過轉移。這幾個月,必須仰賴呼吸器,只要一激動就會嗆到,就會引發肺炎。
最後見到她面的時候,她睡著了,我不敢叫醒她,也怕她激動,引發急救,為家屬帶來麻煩。
我可惜的是,我最終沒有帶她去旅行。我曾經把她寶貝兒子帶出國去看學校,可是她在治病,沒辦法遠行。
她說等狀況好了以後要跟我出去玩的呀。”我最怕搭飛機了,不過如果跟你在一起,我不怕。”
她是這麼說的。
我不真正懂她的畏懼。做事業衝業務非常俐落,和心裡有好多畏懼驚恐⋯在許多人人生中常常並行不悖。😭
人生本來短,遺憾是有的,我知道她的人生未曾照她的意思暢快享受過。
❤️❤️❤️
親愛的:
妳一直想要跟我去看櫻花,來年我會在櫻花樹下幫你祈禱🙏
上帝的飛機來了,祈禱妳安穩上座,最後的日子辛苦妳了,你的勇敢還是我佩服的。也願上天賜福給你的家人,我知道他們多麼愛妳。
阿們🙏🙏